07過猶不及──揭開副詞的面紗
關於英文句子寫作，歷來最有名的忠告大概是避免用副詞。但我猜吐出這一類建言的人，十有九人沒辦法通過下面的測驗。把這一句的副詞統統找出來：
Knowing well that I can visit you there soon is not really very helpful, as I am not well and therefore cannot prudently travel tomorrow.
深知我很快就能去找你也沒用，因為我身體不適；為求謹慎，明天最好別出遠門。
你抓到prudently了？很好，得一分。要是你同時揪出really，你就得兩分了。有發現well嗎？很厲害，但只有一個才算分，因為第二個well並非副詞。先假設這些都正確，那麼你拿到三分。掌聲鼓勵一下，畢竟從八個副詞裡找出三個還算不賴。
沒錯，這句話裡有八個副詞，分別是第一個well, there, soon, really, very, therefore, prudently, 以及tomorrow。是的，tomorrow是時間副詞。不相信我的話？翻一下字典，我會等你。
常有人說副詞對文章造成傷害，他們說的是特定類型的副詞，叫做情狀副詞，即使他們並不十分清楚這一點。
情狀副詞是描述動作發生的狀況，像是walk quickly（走得很快）、eat slowly（吃得很慢）、dance enthusiastically（舞動得很熱烈）。這種說法並非毫無道理，但唯有真正了解的人才知道怎麼用。因此我們應當先通盤掌握副詞的概念，再來探討情狀副詞的優缺點，以及何時可以用。
副詞堪稱文法世界保存最完好的祕密，很難一眼窺破它們的真實身分。我認為副詞是英文最大的謎團，儘管大家在學校都上過文法，許多人甚至還記得《搖滾校園》編的副詞歌，但沒幾個人了解副詞是什麼。
我有辦法釐清何謂副詞，副詞是用來回答下面任何一個問題：
★ 何時？
I’ll see you tomorrow.（何時？明天見）
★ 何處？
Go play outside.（何處？去外面玩。）
★ 是何種狀況或情形？
Sue ran quickly.（是何種狀況或情形？蘇跑得快。）
★ 程度、多寡或頻率？
You’re very early.（你很早到。）；You’re rarely late.（你很少遲到。）
副詞也可以為全句下評論，例如：Frankly, my dear, I don’t give a damn.（坦白說，親愛的，我才不在意呢），便叫做句子副詞。此外，副詞亦可連接前一句：Consequently, the engine exploded.（因此引擎爆炸了），稱之為連接副詞。
副詞可用來修飾動詞：Mark whistles happily.（馬克開心地吹口哨），也可修飾形容詞：Betty is extremely tall.（貝蒂非常高），或修飾其他副詞：Mark whistles extremely happily.（馬克非常開心地吹口哨），甚至修飾全句：However, I don’t care.（然而我不意）。
還有一種東西稱為狀語，可能是副詞，也可能不是：
Additionally, there will be cake.
In addition, there will be cake.
另外會有蛋糕。
不妨把狀語想成具副詞功能的字，用以回答「何時？」「何處？」「狀況如何？」或修飾整個想法。上面的additionally是連接副詞，功能是狀語。但第二個例子的in addition則是介係詞片語，也具有狀語的功能。試著把副詞想成某種階級或俱樂部，而狀語則是一項職務。編纂字典的人通常握有最大的權力，決定某個字有無克盡職責，是否夠格成為俱樂部會員。這就是為什麼字典可能將tomorrow納入副詞，但Tuesday卻只能是名詞。如果說I’ll see you tomorrow. ，tomorrow一字是執行狀語職務的副詞，告訴我們是何時發生的。但在I’ll see you Tuesday.，Tuesday卻是具同樣功能的名詞。Tuesday不能算是副詞，只因為大多數編纂字典的專家還未讓它成為俱樂部的一員。
許多副詞也屬於其他詞類。翻開字典查tomorrow一字，發現它也是名詞，端視它在句中執行何種工作。若你說Tomorrow can’t come soon enough（真等不及明天來到），tomorrow負責執行動作，所以是名詞。而在I’ll see you tomorrow一句中，tomorrow用來回答「何時」，因此是副詞。
當你用Well形容一項動作時，它就是副詞。但查一下字典，你會發現也有形容詞意義，指「健康的」，所以I am well的well（健康的）是形容詞，I do well的well（很棒）則是副詞。
精通副詞的各種用法需要時間，而且坦白說，不需要精通就能寫出好句子。你只需要熟記這三件事：
1. 副詞是非常大的群體，包括大家都知道的-ly字尾的字，但也包含了其他種類的字。要想找出副詞，先看看它們是否能回答下列問題：何時、何處、如何發生、程度、何種情形。若仍有疑問，翻查字典，最好能同時查兩、三種字典。
2. 聽到有人說寫作時別用副詞，其實他是在說最好避免情狀副詞，也就是回答何種狀況或到什麼程度的副詞。
3. 狀語可能是一個字，也可能是完整片語，把「何時發生」、「在何處發生」、「如何發生」三種類型的資訊塞進一句話裡，如I’ll exercise on Monday.（我星期一要運動），或為某一句話提出評論：
Tragically, Jonas was fired. In consequence, he found a new job.（可悲的是，喬納斯被炒魷魚。因此，他找了份新工作。）
現在總算可以談談歷來最常提出的忠告：避免用（情狀）副詞。提出此一勸告的人，腦海中大概浮現出這樣的句子：
Brenda Bee is the author of two books on knitting and has previously written three children’s books.
布蘭妲．畢是兩本針織書籍的作者，而且已經寫了三本童書。
Yuri was formerly a dancer with the Bolshoi ballet for eleven years.
尤麗從前在莫斯科大劇院芭蕾舞團當舞者，長達十一年。
上面兩句的情狀副詞糟透了。就這樣。兩個副詞都是贅字。Bee has written和Bee has previously written有什麼不同？完全沒有。尤麗這一句也一樣，was a dancer的過去式動詞已經說明了一切，加上副詞formerly純屬多此一舉，只創造出一連串廢話的效果，彷彿告訴讀者：「嘿，我隨便寫寫，你就隨便看看囉。」
再來看另一個例子：
People who aren’t happy in their jobs may be more likely to stay with their current employers than look for new ones because they see so many Americans involuntarily losing their jobs.
不滿意目前工作的人仍然可能繼續待在原公司，不太可能去找新工作，因為他們發現許多美國人非自願性地失去工作。
這一句節錄自某位資深專欄作家的一篇文章，足以證明即使是最能寫的作者也難免搞不定副詞。Involuntarily losing their jobs與losing their jobs沒有半分差別，至少在這一句裡是如此。讀者明白了，你無需再告訴他，被解雇並非出於自願。
我們刪去副詞時，不僅拿掉了贅字，同時也提升句子的效果，證明「少就是多」的價值：
because they see so many Americans losing their jobs.
因為他們發現許多美國人失去了工作。
最具代表性的寫作忠告是：「不要用說的，演給他們看」，這一句具體而微地證實此言不虛。丟掉工作是一件事，讀者一看就明白，不需要多餘的描述或價值判斷。你可以用副詞來形容動作是什麼樣子：Kevin slammed the door forcefully.（凱文用力摔上門），但若能呈現動作帶來的後果，如Kevin slammed the door, shattering the wood.（凱文大力關門，震碎了木頭。），效果更佳。
現在來看情狀副詞用得不好時，會產生什麼問題：
Ralph maniacally gave Joseph a sneer, then crazily and angrily began walking toward him.
羅夫狠狠地對喬瑟夫冷笑一聲，然後激動生氣地朝他走過去。
“I want you,” Aileen purred sexily.
「我要你，」艾琳性感地咕噥著。
這兩句的問題比較微妙，很適合用2007年電影《美國黑幫》（American Gangster）中的一句台詞來概括。
在那部電影中，丹佐．華盛頓（Denzel Washington）飾演的法蘭克．盧卡斯（Frank Lucas）是權勢熏天的黑道老大，但穿著風格樸素，像個銀行經理，跟那些穿閃亮黑貂毛大衣的同輩形成極強烈的對比。他解釋為何裝扮如此低調：「會議室裡最小尾的那個穿得最浮誇。」
由上面的例句來看，句中的情狀副詞原本用來強調動作，結果反而削弱了動作的效果。直接說Ralph gave Joseph a sneer, then began walking toward him隱隱藏著一股氣勢，卻被連續三個誇張的情狀副詞給毀了。第二句不妨改成“I want you,” Aileen purred，不需要sexily就很性感。給讀者留一點想像。拿掉不必要的藻飾，簡單是力量。
副詞可能適得其反，削弱了概念本身的威力。回到第四章提過的例子，比較一下這兩句的寫法：
I brutally killed him. I truly didn’t want to. But he ultimately gave me absolutely no choice.
我凶殘地殺了他。我真的不想（這麼做）。但他最終完全讓我別無選擇。
I killed him. I didn’t want to. He gave me no choice.
我殺了他。我不想（這麼做）。他讓我別無選擇。
你現在知道我為何跟反對用副詞的人同一國了，但愛用副詞的人也有其道理。情狀副詞有助於達到渴望追求的效果：
Penny left quickly.
潘妮很快離去。
He stared at her longingly.
他熱切地盯著她瞧。
Clean this mess up immediately.
馬上把這裡清乾淨。
Senator Snide laughed cruelly.
史奈德參議員殘忍地笑了。
“I want you to leave,” Nora said simply.
「我要你離開，」娜拉斬截地說。
如同其他字彙，情狀副詞也應該謹慎選擇，至少必須帶來某種好處，能讓你暫時放下「少就是多」的原則。它們不應該變成冗贅，也不該有亟欲搶鋒頭的感覺——這一點是情狀副詞的通病——而且該交由名詞和動詞展現的事物，不必讓情狀副詞代勞。
唯有當你問過自己，這一句是否不加情狀副詞比較好，才能決定該不該保留這個副詞。
09是書桌的桌腿粗，還是女士的小腿粗
有趣的介係詞片語
文法不痛苦；痛苦的是讀者。試著在搜尋引擎上輸入misplaced modifier（放錯位置的修飾語），例子俯拾皆是：
Woman: They said it’s going to rain on the radio.
Man: Why would anyone leave a radio outside?
女：據說收音機快要下雨了。
男：怎麼會有人把收音機放在外面？
A classified ad offered “Mixing bowl set designed to please cook with round bottom for efficient beating.”
有則分類廣告說：最教圓屁股廚師滿意、可以充分拌打的攪拌碗。
（應為：這一組圓底攪拌碗適合充分拌打，廚師最喜歡了！）
I photographed an elephant in my pajamas.
我替睡衣裡面的大象拍照。
（應為：我穿著睡衣為大象拍照。）
A superb and inexpensive restaurant: fine food expertly served by waitresses in appetizing forms.
一家頂級的平價餐廳，美味食物由打扮得秀色可餐的女服務生熟練地端上來。
（應為：一家頂級的平價餐廳，看起來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食物由訓練有素的女服務生端上來。）
Have several very old dresses from grandmother in beautiful condition.
有幾件款式很舊的洋裝，是狀況極佳的祖母傳下來的。
（應為：有幾件祖母傳下來、款式很舊的洋裝，保存狀況極佳。）
介係詞片語和關係子句一樣，都是修飾語，但卻更加有趣，因為它們特別愛捉弄人。使用介係詞片語時，很容易忘了自己說到哪裡。但只要你了解它們的性質是為了修飾其他字詞，寫作功力必定大增。先拿本章標題來開刀吧，應該是從分類廣告上摘錄下來的：
Antique desk suitable for lady with thick legs and large drawers.
適合女士使用的古董書桌，桌腿夠粗，抽屜又大。
或
適合粗腿、穿著大號襯褲的女士使用的古董書桌。
這則廣告很有趣，因為乍聽之下，thick legs and large drawers是修飾lady，但其實是用來修飾desk，至少我是這麼希望。
這則廣告是個名詞片語，含有許多修飾語，其中一個便是它自身的名詞片語。讓我們拆開來細看：
Antique一望而知是個形容詞，置於名詞前面。搞定！先放在一旁。
Desk是名詞，也是一整個名詞片語的頭。
Suitable是形容詞，放在名詞後方，但這一點沒問題。它仍是形容詞，仍然用來修飾desk。
For lady是介係詞片語，介係詞是for，受詞是lady。首先，介係詞片語可以形容名詞，或替它下定義，就像形容詞一樣。其次，它們也可以充當狀語，回答何時、何處、程度、何種情形，諸如此類的問題，或用以修飾動詞、形容詞、其他副詞、或整個想法。在這則廣告裡，for lady是修飾形容詞，功能就像副詞，如extremely suitable或undeniably suitable，但不如副詞直接。
Suitable for lady修飾desk，不然還能指什麼？但下一個介係詞片語with thick legs and large drawers卻說不通。
喏，修飾語的重點在於，大家都會期待它們是用來修飾附近的字，越近越好，而不是離得老遠。當你寫：Derek had a pine armoire, a wooden bench, and a desk with thick legs and large drawers.（德芮克有一個松木大衣櫥、木頭長凳，以及一張桌腿甚粗、有大抽屜的書桌。） 沒人會覺得衣櫥或凳子有thick legs and large drawers，一看就知道你刻意把修飾語置於最靠近的名詞旁邊，而且這麼做是對的。既然讀者有這種預期，身為作者不該讓他們的期盼落空。
但這則分類廣告壓根兒不管讀者怎麼想，將修飾語直接放在lady旁邊，創造出非常不同的形象。
完全放錯地方或放得不好的介係詞，在許多種類型的句子結構中都可能出現。但假如你把介係詞想成修飾語，專注於它們所修飾的事物，你一定可以寫好。
多數時候，問題三兩下就能解決：
造成誤解的句子：
They said it’s going to rain on the radio.
據說收音機快下雨了。
容易理解的句子：
They said on the radio that it’s going to rain.
聽收音機說快下雨了。
◎解決辦法：讓介係詞片語on the radio貼近所修飾的動詞said。
造成誤解的句子：
I photographed an elephant in my pajamas.
我替睡衣裡面的大象拍照。
容易理解的句子：
In my pajamas, I photographed an elephant.
我身上穿著睡衣，為大象拍照。
◎解決辦法：讓介係詞片語in my pajamas靠近它所修飾的代名詞I。
造成誤解的句子：
Fine food expertly served by waitresses in appetizing forms.
美味食物由打扮得秀色可餐的女服務生熟練地端上來。
容易理解的句子：
Fine food in appetizing forms expertly served by waitresses.
看起來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食物由訓練有素的女服務 生端上來。
◎解決辦法：讓介係詞片語in appetizing forms貼近它所修飾的名詞food。
但並非所有解決辦法都這麼簡單。
試看這一句mixing bowl set designed to please cook with round bottom for efficient beating，我們可以搬動介係詞片語，讓句子變成這樣：mixing bowl set with round bottom for efficient beating designed to please cook，但出現了新的問題，亦即修飾語designed to please cook緊接在beating之後。會造成混淆嗎？大概不會，但還是怪怪的。最好整句重寫。乾脆捨棄designed to please cook這幾個字，意思已經夠清楚了。或拆成兩句：Mixing bowl set with round bottom for efficient beating. Cooks love it.或改成Designed to please cook: Mixing bowl set with round bottom for efficient beating都可以。
介係詞片語遇到一長串名詞時，有時會變成麻煩。讀者知道修飾語有時用來形容每一個列出的名詞：
She sang “Fame,”“The Promise,”and“Lies,”with great gusto.
她興致高昂地唱著「名聲」、「承諾」以及「謊言」。
但有時候僅修飾最貼近的那一個：
Kirk ate ravioli, pizza, and strawberries with whipped cream.
柯克吃了義大利方形餃、披薩，以及加上打發鮮奶油的草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