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1】動物是自然的象徵,無論善惡
說話言談中,我們總喜愛用譬喻、打比方,而且經常會提到大自然。好比說「像牛一樣壯」,或是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高山要跨越」,這些說法當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們在描述周遭世界時,也會使用大自然的特徵,例如「玫瑰色的日落」。後來在英文中還出現了「燈亮了,但沒人在家」(the lights are on and no one’s home)這類俚語,用來形容腦袋不太靈光或愚蠢的人,或是以「離鉛垂線有半個氣泡」(be half a bubble off plumb)來形容有點古怪或不正常的事物。這些比較現代的譬喻取材自都會城市生活,那是我們遙遠祖先未曾接觸過的各種晚近科技。要能夠做出這些類比,我們得先認識自然界的顏色、動物行為和複雜的科技,以這些經驗作為參考點,特別是當我們要與他人分享這些經驗時。
我們也會用動物來形容人,例如,「他這個鼠輩」、「他跟狗一樣」或「她就像隻貓」,凡此種種指涉的都是動物行為的某些特徵,有時甚至是昆蟲或植物的特點,好比說「像隻小蚋一樣煩人」或是說「跟蕪菁一樣愚蠢」(儘管在蕪菁自己的世界,它們可能很聰明)。這些都是描述個人經歷和講述生動故事的方法,它們有助於我們更清楚地分享自身經驗,因為這些都是普遍的參考點。
然而,「精神」、「靈」和「靈性」這些術語指的是不同層面的存在,它們可以是我們被擁有或附身的東西,或是來自另一個維度的力量,甚或是在靈魂出竅、瀕死乃至於死亡時某個能夠脫離身體,悠遊他處的特殊部位。它也是隱匿的,儘管我們知道它的存在。許多科學家和學者聲稱,除了我們所經歷的,或透過物質科學所能測量的之外,就不存在有任何其他。但也有許多人對此抱持懷疑,並體認到還有一些超乎我們可以測量的存在(Davies 1983, 2008; Grossinger 2022)。
大自然的力量,特別是對那些對遠古祖先來說,通常視為超凡脫俗的,或是受到非人間力量所控制的,尤其是那些他們無法理解的現象。例如,為什麼會下雨,閃電從哪裡來,以及動物的力量。當人們在描述經驗及其原因時,會將這種無知狀態轉化成所謂的神祕思維。人們之所以建構出這些敘事,是因為大腦其實不喜歡神祕,於是為了保護心理狀態,我們會用故事或神話來處理這些神祕難解的問題,甚至可以說,這種做法有助於我們的生存。
而這裡同樣會牽涉到崇拜,這與儀式過程和服從有關,或是指神聖存在透過其使者──諸如牧師、拉比或伊瑪目──所傳達的神諭。另一方面,如上文所述,則是神性認同的概念,並且實際上成為神。要展開崇拜(或敬拜),至少在我的定義中,人與神之間必須存在著一道無法跨越的障礙──你透過崇拜來尋求恩惠,這主要是為了滿足你的動物本性(長壽安康、子孫後代,或是能夠維持這兩者的某種類型的經濟安全)。
在早期的基督教崇拜中,教徒可以在認同之後與耶穌合一(與之交流)。至少根據我的分析和其他研究人員的結論,成為耶穌的體驗,是透過食用毒繩傘蘑菇(Amanita muscaria)並搭配相關儀式時所獲得的。到了公元三二五年之後,這種體驗才轉變為一種宗教崇拜,這時耶穌必須成為一個真實的人,才能受苦,成為殉道者,並為世人的罪而死。因此,公元三二五年之後,人們不再能成為上帝或耶穌,而只能是信仰的追隨者或信徒(Rush 2022)。
在英文中,「神性」或「神聖的」、「神的」(divine)一詞經常被用來形容貓和其他動物(Ikram 2014)。作為形容詞,「神性」一詞可以用來形容神、一個地方,或是一個人或動物可能擁有的特徵。通常,寬容被認為是一種神性特徵。在大自然中感知到的美,也可能被認定為是神性的。然而,貓本身並非神聖的動物,但牠們確實具有可以將其歸類於此的特徵,例如咕嚕聲或敏銳的聽覺。對寺廟祭司或那些必須防範蠍子和蛇的田野工作者來說,貓可以算是一種早期預警系統,具有守護的功能。問題是,如果貓是神聖的,那麼妖貓也是嗎?若是你認為怪物也算是超凡脫俗的,那麼對妖貓也是可以有一番神聖的見解,不過,除了撒旦教徒之外,恐怕大多數人都不會用這個詞來描述怪物。
回顧過去的文獻,許多人聲稱在不同文化中,特定動物曾受到崇拜,然而,真正的動物崇拜其實很少見,這些作者指出,這比較像是人們對動物特徵的認同。在我看來,崇拜一個奴役你的神祇(例如耶和華、天父或阿拉)並沒有什麼神聖或靈性的意義,反倒是對各種動物的認同,才能真正激發出我們的靈性本質。
【試閱2】古埃及人如何使用貓(部分摘錄)
為了進一步說明古埃及人其實並不崇拜貓,讓我們來回顧一下貓在當時如何被使用。大致可分為兩大類,一種是象徵意義或靈性上的,另一種則是實際身體上的。貓最具靈性意涵的用途,或許是作為向彼世傳遞訊息的媒介,在某些文化中,有時是透過熊來完成,儘管我們的遠古祖先並沒有將熊拿來獻祭並將其製成木乃伊,但使用方式卻相當類似。據說,我們的古代祖先在冬季時進入洞穴,請求冬眠的熊向彼世傳遞訊息──請求其他動物回來進食(而祭祀者自己就是那一餐)。古埃及人也做了同樣的事,首先獻祭貓,再讓牠將訊息帶到靈性世界。在此情況下,貓可視為一種薩滿角色,雖然尚未像熊或後來的人類薩滿那樣具有主導地位,但牠們確實負責與眾神溝通,尋求賜予、建議和預知未來。這種溝通有時也會針對親人和最近去世的人,因為他們即將接受歐西里斯的審判,正生活在西方的蘆葦平原,最適合為在世親人求情。這可被視為一種心理治療;透過與貓相關的儀式,讓人有所行動,而這在許多情況下,會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好。
在實際用途上,當時貓也負責守護宮殿和寺廟附屬穀倉中的糧食。貓在這方面的價值最為重要,畢竟埃及素有中東麵包籃之稱。不過貓還有其他用途,人們也認為貓具有化解災厄的靈性力量。例如,將貓脂肪塗於某些區域以驅除老鼠。正如古埃及學者傑蒙(Philippe Germond, 2001, 77)所評論的:「貓也對魔法與醫學領域有所貢獻,牠們的脂肪、皮毛與糞便被廣泛應用於各種製劑之中,儘管這些配方的療效常令人存疑。一份醫學紙莎草紙上載明『⋯⋯要防止老鼠靠近,可以在所有東西上塗上貓脂肪,』同樣的成分也用於治療燒傷、舒緩關節僵硬和預防白髮。」
古埃及學者瑞夫斯(Carole Reeves 1992, 12)進一步指出:「英國埃及古物學家威廉.弗林德斯.皮特里爵士(Sir William Flinders Petrie)在一八八八年至一八九○年間在埃及古都拉罕(Kahun) 進行挖掘,發現幾乎每間房子都曾遭老鼠侵擾,牠們的洞穴裡塞滿石頭和垃圾。他還出土了一個陶製捕鼠器。可見當時人們飼養貓是為了守護食物和穀物,避免齧齒動物前來偷食,若無法飼養貓,則建議塗抹貓脂來驅鼠,其氣味具有威懾作用。
老鼠為避免被捕食,改變了牠們的氣味和聲音的基因編碼,就像貓一樣──這正像是一場演化上的軍備競賽。貓脂的氣味暗示著附近有貓,很可能確實具有驅鼠效果。也許當時的祭司相信貓脂中含有某種神奇力量,不過這點我們已經無從得知。同樣地,貓脂、貓舔過的皮毛(含有貓特有的酵素)和糞便,或許都具有驅鼠效果──我們在這裡再次看到老鼠不想被捕食的本能,以及貓的存在顯然具有生存價值的證據。
貓毛則會拿來治療燒傷:
一塊蛋糕
貓毛
混合搗碎後,塗抹於傷患處。(Bryan 2021, 69)
古埃及人會製作一種叫做「奇斐」(kyphi)的物質,已經有數百年的歷史。奇斐主要用途是當作焚香,當中含有特定的草和樹脂──成分依配製者而改變。其用途包括控制氣味和掩蓋口臭。古埃及人的牙口不好,主要是吃麵包造成的。由於風的影響,麵包中會含有大量沙粒,就像牙齒上的砂紙一樣,磨損牙齒,導致膿腫、牙齦問題和口臭。奇斐的名稱在各地略有不同,而且還有其他用途。
而另一種名為「卡培」(Kapet)的配方是奇斐的變化版,這將我們帶回藥物的心理作用領域,因為它的用途是避免神、惡魔和死人的有害影響。其配方不僅需要前面提到的草藥和樹脂,而且還包括在德語中恰如其名的Dreckapatheke(意思是「污物藥」),材料包含獅子、鱷魚、燕子、瞪羚、鴕鳥和貓的排泄物,以及蠍毒、驢毛、鯰魚鬚和鹿角等(Manniche 1999, 55)。
不過,後來有人重新評估了這類「污物藥」的功效,認為古埃及人搞不好是全球第一個使用抗生素的人。
【試閱3】貓語、咕嚕聲和叫聲
貓會與牠們建立親密關係的人類交談。貓與貓之間的對話則非常不同,而且極為有限──除非牠們之間可能有心靈感應。家貓似乎是所有貓科動物中最健談的物種(Tavernier et al. 2020),這很可能是出於牠們的選擇,並且與貓和人類之間的關係有關;對貓而言,依附人類是一場賭博,是一個獲得回報的明智選擇。牠們必須信任我們,而獲得這種信任的方法之一就是透過交談和模仿我們。
家貓可以發出多種聲音,但有一件事牠們做不到,那就是像獅子一樣咆哮。原因出在牠們舌骨(位於喉結處)的位置和特性;家貓的舌骨位於頭骨正下方,它是硬化的骨頭,缺乏靈活度。但獅子的舌骨位於喉嚨中更靠後的位置,而且沒有硬化,因此振動時能夠發出獨特的咆哮聲。
有研究人員發現,家貓這個物種的發聲系統比其他貓科成員更為複雜,甚至比與牠們親緣關係最近的非洲野貓還要複雜許多。根據動物行為研究者塔維尼爾等人(Tavernier et al. , 2020)的研究,這看似違反直覺,因為在野外發出大量噪音會引來掠食者,但在與人類互動時,這種多樣化的發聲方式卻是合情合理的。我們養在戶外的貓不太說話,除了餵食時會叫個幾聲,還有幾隻老貓會發出向我們問候的叫聲。仔細想想看,貓必須意識到「在野外」和與人類相處時是不同的;牠們顯然了解在每種環境中生存所需的溝通差異。換句話說,為了與人類共同生活,貓必須在某些重要層面表現得像人類一樣,而「交談」就是其中之一。並非所有的貓都有相同程度的說話能力或變化,有些家貓很少發出聲音。目前我們家裡聲音最大的貓是史派克,聲音最小的則是席德。史派克需要知道我在哪裡,牠會不斷抱怨、哀鳴,直到我回應、撫摸或讓牠進入書房(我相信牠有分離焦慮症)。毫無疑問,我確實也鼓勵了牠的這種行為。但我會和家裡所有的貓交流,而有些貓的反應比較強烈,這表示牠們的性格存在著明顯差異。
貓的發聲內容很多樣,包括咕嚕聲、嘰嘰喳喳聲、喋喋不休、顫音、咆哮、嘶嘶聲、吐口水、嚎叫、呻吟、哀鳴和號叫。我還想補充鼻息聲和抱怨聲(結合了咆哮與咕噥的聲音)。網路上有許多書籍和文章提供了更多具體資訊。
我們可以從一些基本的生理問題開始談論,這有助於幫助我們理解為何貓和其他動物無法發出人類大部分的語音。首先,貓沒有靈活的嘴唇,而嘴唇是發出某些聲音,如「m」、「b」、「p」所必需的。換句話說,貓其實沒有發出人類以為牠們發出的「喵」(meow)聲,牠們頂多只能發出「yeow」的聲音。但就連古埃及人在這一點上都搞錯了,將他們的「貓」拼寫為「mau」。今日我們不清楚多數古埃及人是如何精確發音的,但「貓」這個字很可能發音為「me-ow」。
當貓呼吸時,氣壓變化會導致喉部褶皺振動,產生咕嚕聲。在我們人類身上,這些振動是我們言語機制的一部分(Temple Health 2018)。
古人想必也注意到了貓的咕嚕聲,可能還將其解釋為一種冥想形式,甚或是一種可以用來集中注意力以停止思維活動的咒語或聲響,這在佛教和印度教中都有類似的概念。就我對貓的觀察,咕嚕聲通常在有人類在場時發出,主要是在牠們被撫摸或梳毛時,或蜷縮在人的腿上時。這很容易被解讀成一種愛或感情的表達──這又是一種帶有靈性意涵的特徵。有許多動物會發出咕嚕聲(例如兔子、松鼠、環尾狐猴和大猩猩),但與大猩猩不同的是,貓通常會蜷縮在你的腿上發出咕嚕聲。然而,發出咕嚕聲並不總代表貓咪很放鬆,或是在向你表達愛意。這也可能是貓生病的徵兆,而咕嚕聲或許能幫牠減輕壓力。在復原過程中,放鬆是很重要的。
貓也會「說話」,或者說是用眼睛溝通。正如前面所提,一些研究人員發現,如果你慢慢地對著貓眨眼睛,你的貓也會一直看你,通常還會跟你一起慢慢地眨眼。當貓互盯時,可能會引發攻擊性的場面,但牠們在看人類時,似乎是在傳達不同的訊息──尤其是當你緩慢眨眼時。當中隱含的訊息是友誼,或是在傳達自身沒有威脅性(McNamee 2017, 96–97; Nagelschneider 2013, 14)。這種在現實生活中與人類交流的方式也延伸到民間傳說中,在這些故事裡,大多數的貓都會說話,狗和老鼠也是。